龙门镇雨花村有个以打渔为生的船夫,叫做高盛,二十出头的年纪,凭借卖鱼积攒了一些余钱,娶了长云村赵家的女儿小娥为妻,高盛家中还有一个年过五十的老母,夫妻俩的感情也还算可以。
只是小娥性格轻浮,有些贪慕虚荣,常常向高盛索要银钱买首饰,打渔为生的人生活略显清苦,能够填饱肚子已经算是不错了,根本支撑不起小娥的花销。
高母看不过去,就与儿媳争辩:“普通人家的女儿,哪有隔三差五就买胭脂水粉,金银首饰的?你既然已经嫁到了高家,就要好好想着过日子才是。”
小娥于是埋怨丈夫不能赚钱养家,三五天就要与他闹一次别扭,高盛爱妻心切,放弃了打渔的营生,转而开始走南闯北贩卖起了布匹,每次离家都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一次。
这下子钱虽然是赚到了,可陪伴在小娥身边的时间又少了,小娥少不得埋怨道:“人家别的小夫妻整天待在一起,渴了饿了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,你可倒好,就知道出去挣钱,也不管这个家。”
高盛挠了挠头,说道:“咱们现在不是缺钱嘛,等我挣够了钱,就好好在家陪你。”说完这话,高盛又带着布匹离开了。
小娥耐不住春闺寂寞,就经常出来游荡,那时候的女子,大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很少有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,高母看不惯儿媳的做派,明里暗里的劝她老实待在家里。
连续劝了很多次,小娥都不以为意,高母忍不住说了几句重话,小娥也不是好惹的主,立刻就反唇相讥,气得高母怒目圆睁却毫无办法。
再说这村里有个叫做赵佗的秀才,父亲经营着一家粮油铺,随着年龄的增长,逐渐感觉做生意有些力不从心,就把铺子交给了儿子经营,自己则安心颐养天年了。
赵佗也是个放浪的性子,结交了一批地痞无赖,整日在街上闲逛,欺男霸女,大恶不犯,小恶不断,那些无赖贪图他口袋里的钱,又敬着他有个秀才的身份,就像找臭鸡蛋的苍蝇一样环绕在他身边。
这天赵佗逛街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花枝招展的小娥,顿时眼前一亮,向身边的人打听道:“这是谁家的女眷,生的恁水灵,要是能与她共度春宵,岂不快哉。”
随行的有个叫刘大的地痞,为了讨好赵佗,赶紧接过话茬:“此人是我隔壁高盛家的媳妇儿,她男人常年在外贩布,一个人受不住春闺寂寞,只要略微给点甜头,要想得到她其实不难。”
赵佗心领神会,从袖中摸出五两银子交给刘大,说道:“那这件事就拜托刘兄弟了,事成之后,必然不会忘记你的恩德。”
刘大喜滋滋拿着银子回了家,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妻子陈氏,陈氏眼咕噜一转,笑着说道:“这个简单,那小娥可不是什么节烈女子,改天我将她请到家里来做客,你再叫来赵佗,我就说赵佗是我弟弟,当面夸耀他富有,引诱她动心,如果小娥不躲避,那事情就成了。”
第二天,陈氏果然请来了小娥,两人正说话间,赵佗突然进来了,小娥慌忙就要起身告辞,陈氏一把抓住小娥说道:“娘子不必惊惶,这是我弟弟赵佗,是个秀才,家中还有百亩良田,四五家店铺哩。”
赵佗锦衣玉服,又带着读书人的书卷气息,与一般的庄户人家大有不同,上来就送给小娥一对儿银钗,惹得她内心无限欢喜,低垂着粉颈,白皙的面皮隐隐发烫,不住地用余光偷瞄赵佗。
赵佗故意搔首弄姿,引诱小娥,陈氏也跟着用一些轻薄的话来调笑,小娥虽然不好意思说话,也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,陈氏见时机成熟了,就以做饭为由起身离开,要小娥陪着赵佗叙话。
陈氏走出房门,从外面上了锁,赵佗立刻上前搂抱住小娥,小娥显露出一丝慌乱,赵佗许诺送给她衣服首饰,胭脂水粉,小娥心中大动,半推半就的答应了。
成就好事之后,陈氏打开房门走了进来,小娥羞的无地自容,口中略带几句埋怨道:“你哄的我好苦,如今我已经失身于他,可如何是好?”
陈氏笑盈盈说道:“我这个弟弟爱慕娘子的紧,几次三番求我引荐,我不忍心拒绝她,又可怜娘子一人孤单在家,难免青春虚度,这才替你们凑成这桩好事,以后你们常在一起,你就像我的弟妹一样,咱们就是一家人了。”
小娥说道:“即便是这样,也应该跟我事先商量一下才好。”
陈氏说道:“你跟他又不相识,我跟你提前说了,你肯定不会同意,过了今天这一次,就可以长相往来了,否则我这嘴可没个把门的,到时候说给了街坊四邻知道,你可别怪我。”
小娥其实有心与赵佗私会,只是嘴上倔强罢了,闻言也不再纠结,开心的答应了下来,两人自此以后就经常私会,赵佗经常给小娥送一些女人喜欢的新奇玩意儿,小娥别提有多高兴了。
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这事儿过了不久,还是传到了高母的耳朵里,高母气得吹胡子瞪眼,将小娥关在家里,禁止她外出,小娥铁了心要跟赵佗在一起,与高母吵得脸红脖子粗,依旧我行我素。
高母气了个半死,等到高盛回来,就把这桩丑事告诉了他,并且勒令他休了这个不贞洁的妻子,高盛虽然愤慨,心里却仍然顾念夫妻之情,不肯休妻,但耐不住高母以死相逼,才咬牙写了休书。
小娥拿到休书以后并不觉得难过,反而像脱笼的野鸟一样立刻飞到了赵佗身边,将休书给他看,说道:“都是因为你,我现在被休了,以后你可要对我好。”
赵佗哈哈大笑,拦住小娥的腰肢,说道:“高盛那个窝囊废能给你什么好生活,我还嫌他碍事呢,休了你正好,如今你就住在我这里,再也不用受恶婆婆的气了,真是值得庆贺啊!”
小娥羞涩的将头埋进了赵佗的胸前,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,俗话说“坐吃山空,立地吃陷”,赵佗不务正业,钱再多也有花完的时候,没过几个月,赵佗就入不敷出了,店铺也被迫关了门。
缺钱了的赵佗很是焦虑,找到自己的狐朋狗友商量对策,有人提议道:“小娥又不是你的老婆,不过是逢场作戏玩玩罢了,现在何不让她做娼妓去接客,这样不但不用再负担她的衣食,还多了一棵摇钱树,岂不是两全其美吗?”
赵佗拍手叫好,果然开始逼迫小娥接客,自己还当起了皮条客,小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,此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,只能任人摆布,咬着牙干起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。
再说高盛,休妻之后心里很是难过,于是负气离开家去贩布,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都没有回来,心中还是惦念小娥,时常打听她的消息,当听说小娥被逼迫接客,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。
思索再三,高盛偷偷跑了回来找到小娥,夫妻俩再见面时,小娥百感交集,想起当年两人的恩爱,高盛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,护在心肝里疼爱,忍不住痛哭流涕,诉说着自己的悔恨。
高盛看着爱妻的凄惨模样,鼻子一酸,也忍不住落下泪来,夫妻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,当晚,小娥就留下了高盛过夜,高盛也收回了自己的休书。
赵佗听说有人在小娥这里过夜,第二天一大早就跑来收账,小娥没钱交给他,赵佗恼羞成怒,将小娥绑缚起来,皮鞭蘸凉水,狠狠地抽打了起来。
小娥耐不住皮肉之苦,就将前夫来探望自己,并且收回休书的事情说了,赵佗一时有些心慌,丢下小娥就去找刘大商议:“这下子不好了,高盛收回了休书,小娥又成了他的合法妻子,如果他拿着个去官府告状,那我肯定少不了一顿板子。”
刘大想了一会儿说道:“高盛不过是个泥腿子罢了,一时半刻应该想不到这层关节,等他下次来的时候,我们一拥而上将他打跑,以后他必然不敢再来了。”
赵佗深以为然,于是招呼跟着自己的地痞无赖埋伏在小娥房间周围,过了两天,高盛果然又偷偷来找小娥,赵佗一声令下,一群人一拥而上将高盛围了起来拳打脚踢。
高盛双拳难敌四手,被打的耐不住了,只好躺在地上装死,无赖们一看打死了人,吓得一魂升天二魂出窍,一窝蜂地跑散开来。
等人都没影儿了,高盛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就跑,也不敢拖着满身的伤痕回家见母亲,而是趁夜搭了一艘小船离开了县里,找到自己一个相熟的朋友家里养伤,等到伤愈之后,为了躲避风头又出去做买卖去了。
高母在家左等右等,就是不见儿子的消息,不由得心急如焚,走出房门四处打探消息,这一打听就得知儿子被赵佗等人打死了,悲愤之下就跑去告官。
恰好芦苇荡里找到了一具尸体,面部被水泡的肿胀,根本区分不出来身份,而且身体有多处淤青,看起来似乎是被人群殴至死的,县令叫来高母辨认,高母悲痛欲绝,虽然认不出尸体的身份,但为了替儿子报仇,就声称尸体是高盛。
县令将赵佗等人缉拿归案,关进了死牢,赵父听闻儿子被判死刑,也顾不上养老了,四处打点关系,祈求救回儿子的性命,将全部的家当全都变卖了,才找到状师为儿子辩论。
状师查看了尸体,发现尸体的面目虽然难以辨认,但是头发有些花白,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,而高盛则是年轻人,所以尸体肯定不是高盛,以此为由替高盛翻案。
县令重新审案,终究是因为找不到尸体而迟迟不能定案。此事过了约莫有一年的光景,高盛认为风头已经过了,就悄悄返回了家,高母见到儿子之后喜极而泣,将事情告诉了他。
高盛想了一会儿,说道:“赵佗虽然可恶,但是罪不至死,如果他因为我而死,那我一辈子都会感到愧疚的。”
一念及此,高盛就找到了县令去自首,详细说明了这件事的始末,县令明白案情以后,才终于免除了高盛一干人的死刑。
不过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,赵佗引诱良家妇女,逼良为娼,被革去了秀才的功名,刘大助纣为虐,被打了五十大板,最可恨的刘大的妻子,是印发案件的罪魁祸首,被判决官卖,充当了官妓。
此事尘埃落定之后,高盛将小娥接回了家中,小娥感激涕零,跪在高母面前请求宽恕,并且写下血书,发下毒誓,表明自己一定改邪归正,高母才重新接纳了他。
高盛外出经营 赚了不少的钱,放下了外面的生意,置办了十几亩良田,与小娥过起了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。
人总是对轻易拥有的东西满不在乎,只有等到真正失去了才后悔莫及,小娥遇到赵佗,本以为是一场美丽的艳遇,不成想别人只是逢场作戏。
小娥为了这场艳遇抛弃了疼爱她的丈夫,可赵佗却把她当成了摇钱树,这样的事情在现实社会里也是屡见不鲜,不能不令人扼腕叹息。